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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杯之類的,雖然一看都是上好的窯品,可是除了唐謐之外,沒人感興趣,只聽慕容斐頗為遺憾地說:“哎,每次都是這些東西,上次我獵到的那一條,除了那一個玉佩,也全是這些東西。”

“這麽辛苦得來的戰利品,你們不要,我全要了。”唐謐說,撕下一塊袍襟作包袱布,把沒人要的東西往裏面放。

這時,她才發現在這些亮閃閃的東西中還有一個毫不起眼的八角小宮燈。

“大家看看這是什麽!”她把那八角小宮燈托在手上拿給眾人看。

這小宮燈造型簡單,就是以烏木搭了架子再糊上羊皮,此外再無任何裝飾,大約只有三寸高,好像是一件放在手上的小兒玩物,難怪在這濃雲遮月的夜裏,藏在這些寶貝中間沒被發現。

慕容斐和桓瀾分別拿過去看了看,都沒發現什麽異處。好在慕容斐心細,發現燈裏還有小半截沒燃盡的蠟燭,便掏出火折子,把燈點上。

隨著那燈亮起來,眾人看見燈中竟然隱隱出現了一個女子的身影,片刻,那身影清晰起來,雖然小小的不過拇指高,卻是衣帶飄飄,裙裾微擺,儀態輕靈。因為太小了,她的眉目看不甚清,可是眾人卻沒來由地感覺那女子一定是相貌極美的。

再過片刻,那女子玉臂伸展,蓮步輕移,開始翩翩起舞。那女子的身姿婀娜,舞動起來由如驚鴻掠影,彩蝶舞風,但仔細琢磨起來,她的上身其實沒有太多動作,看上去似乎只是隨意地跟著身體的律動在搖擺,可是下身的移動卻變化多端,難以捉摸。

桓瀾看了看慕容斐,略有遲疑地開了口:“你看,這像不像某種步法?”

慕容斐凝視著那舞動的身姿,很慎重地說:“若是的話,應該是極高深微妙的上乘武功。你看她每一步都看似隨意,可是都好像給自己留了無數條可進又可退的後路。她每一步的落腳都不紮實,好象踩在水面上一樣,並不落定,就換了下一步,而且下一步的位置總是匪夷所思。若是真有個人用這種步法和我對打,這樣左躲右閃的,豈不是像滑不留手的泥鰍那樣難以對付?”

“什麽泥鰍,我看這倒像是淩波微步。”唐謐隨口就把《天龍八部》中的武功名字套用了過來。

“這名字起的好,你看這步法,確實意態逍遙,如仙子淩波。”白芷薇讚賞地說。

唐謐想起在《天龍八部》中段譽靠淩波微步保了好幾回性命,而自己現在的功夫比段譽還差,就鼓動大家說:“各位,咱們來學吧。”

“好是好,就是她動得太快了,慢一些就好了。”張尉瞅著那宮燈說。隨著他話音一落,那燈中女子好像聽懂了一樣,步履果真慢了下來。

張尉驚奇地睜大了眼睛,童心大起,試探著說:“再慢一點。”話落,那女子便又慢了一些,讓所有人不禁嘖嘖稱奇。

“如此看來,這寶貝該是那女屍用術法做出來傳授她的絕世武功的。”白芷薇打趣著說,仍然念念不忘剛才的女屍。但是這次眾人卻都沒了畏懼,反而笑了起來。

慕容斐邊笑邊熄掉那燈,說:“既然是大家一起發現的寶貝,那不如我們以後就一起晚上來練這淩波微步,如何?”眾人自然都沒有異議,便當即把此事定了下來。

走在回去的路上時,唐謐才想起問慕容斐:“誒,你說這次的赤峰四翼蛇可比你上次見的厲害?”

慕容斐沈眉思索,道:“確實厲害很多,不過,如果想到它身上有三顆‘鰩珠’,便也不覺得太奇怪了。”

“僅是如此麽?”唐謐覺得並不盡然是這個原因,可是又沒有什麽站得住腳的理由。

“那要下次再打一條蛇試試才知道,不知道唐姑娘下次願不願意與斐同往啊?”慕容斐說到最後,口氣裏競帶了幾分調笑的味道。

“芝蘭玉樹之約,謐欣然往之。”唐謐把眼睛笑成彎彎兩道月牙,以更色迷迷的口吻回應。那慕容斐畢竟還只是十三、四歲的少年,哪裏見過這樣的小姑娘,一時面上一紅,饒是平時風度好,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唐謐帶著勝利的微笑看了他一眼,甩開他大步向前走去,心裏暗自發笑:小P孩,讓你好面子,不願意承認上次獵蛇得手是對手弱是吧,調笑姐姐我是吧,就讓你見識見識姐姐的厲害,哼。

這時候,白芷薇走到了她身邊,沖她眨了眨眼睛,神神秘秘地小聲耳語道:“唐謐,我告訴你一件事。我們楚國皇室禁用藍色的瓷器。所以那個小缽不是我們的禦制之物,我倒記得大周朝也用過太平這個年號。唐謐,你那個小缽至少有五六百年以上的歷史哦,這下你發財啦!”

唐謐聽了,嘴角瞬間笑得彎到了眼睛下面,哈哈哈……一不小心,發財了。

眾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了禦劍堂,桓瀾和慕容斐帶著張尉去療傷,唐謐則和白芷薇先行休息。

到了第二日夜裏,唐謐和白芷薇按照約定早早睡下,睡到昏沈之際,唐謐迷迷糊糊聽到後窗傳來“咚咚”的小石子撞擊之聲,揉了揉眼睛,披衣下床,看到白芷薇也已起身。

“子時到了麽?”唐謐問,睡得太久,聲音還是黏黏的。

“嗯,剛打過更。”白芷薇一邊說,一邊推開了後窗。

兩個人趴在床邊一看,果然見著後墻上坐著一個人,黑黢黢地也看不清是誰,兩條腿掛在那裏晃啊晃地。那人看她們兩個探出頭來了,咧嘴一笑,一口白牙在夜裏格外顯眼,不是張大頭還能是誰?

兩個小姑娘翻出窗子,走到墻根下,唐謐提了一口氣縱身上躍,力道將盡的時候正好抓住張尉伸過來的手,一借力便翻過了後墻,在空中打了個旋兒,穩穩落在地上,當下心中頗為得意。緊跟著白芷薇和張尉也跳了下來,三個人便一同往浴池走去。

桓瀾和慕容斐已經等在了浴池前一小片空地的中央,見他們三人來了,便點上那盞八角小宮燈。須臾,那個在燈中舞動的女子便出現了。

桓瀾和慕容斐均是學武奇才,他們自己一邊學,一邊教其他三人,居然也可以教得頭頭是道。再加上這武功走的是輕巧靈動、變化多端的路數,非常適合像唐謐和白芷薇這樣內力並不深厚,輕功也不是很好,但頭腦靈活的人來學。沒多久,這前幾步兩人走出來就已經有些神形兼備的味道了。

而對於張尉來說,這武功就有些失於太過花哨,學起來進展也就慢些。後來那四個人幹脆就都過來指點他,你一句我一句,搞得他無所適從,滿頭大汗,學得卻更慢了。

這時,遠處的更鼓聲傳來,幾個人才發覺已經是四更天了,便匆匆道別,各自散去。

如此一連學了十來日,眼見著三月已盡,幾人都掌握了這套步法的要領,方才不再半夜裏爬起來學武。只是幾人原本要調查的屍王與灰衣人的事情就此便被耽誤下來,再加上他們也沒有再找到什麽線索,或者理出更多頭緒,也只能暫時作罷。唐謐對和慕容斐之前關於赤峰四翼蛇的爭執也沒有完全釋懷,可是好像也提不出足夠的懷疑論據,便也只能先放在一邊。一時間,唐謐覺得,自己身邊曾經感覺醞釀著什麽不可思議事件的那種氛圍似乎消失了,世界一下子平靜了下來。

但是,她一閑下來,才發覺整個蜀山禦劍堂的空氣中似乎確實在醞釀著什麽,好像有什麽在蠢蠢欲動。

當她再一次看見兩個眼波流轉的女劍童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終於忍不住拉住白芷薇問:“芷薇,你不覺得最近大家都神經兮兮的麽?”

“是麽?”白芷薇一楞,扭頭觀察了一下周圍的人,說:“噢,思春呢。”

唐謐聽了當場想暈倒在地上,心中責備自己把白芷薇給帶壞了,怎麽從她白大小姐嘴裏能吐出這種糙話來。

“芷薇,我是說正經的。”唐謐正色道,“你不覺得除了咱們兩個以外,大家都感覺有些不一樣麽?是不是咱們這幾日整天練功錯過了什麽大事情?”

“不是,是因為四月末彤管草就要紅了,在我們這裏紅色的彤管草是用來送給喜歡的人的,所以這幾天男的都要裝得文質彬彬,風流瀟灑,女的都要搞得柔情似水,溫良賢淑,不過是為了能到時候多收到一些彤管草罷了,虛偽得緊。”白芷薇很不以為然地說,小小年紀竟有種看破情事的滄桑。

唐謐這才明白原來是蜀山的情人節就要來了,雖然她自己對和一群小P孩過情人節毫無情趣,可是白芷薇這麽說卻讓她有些擔心,便勸道:“你這麽說就不對了,互相喜歡的人借助彤管草表達心意,這不是一件美事麽?”

“送了就一定是喜歡麽?我爹也送過給我娘呢。”白芷薇說完,眼光投向無盡的遠方,臉上浮起一個嘲諷的淡笑。

可是不管唐謐和白芷薇怎麽無視這個情人節,禦劍堂的廣大劍童們還是沈浸在彤管草即將轉紅的巨大喜悅中,於是,唐謐發現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似乎發生了些微妙的變化。比如,過去她們殿能被她呼來喚去的只有張大頭一人,但現在,男劍童們似乎都表現出原意為女孩子跑跑腿的傾向。再比如,她們殿幾個女劍童平時練功都挺能吃苦,但現在,則是常會顯出不勝嬌弱的模樣。

最要註意的是,現在和異性說話時千萬不要讓人有遐想的餘地,比如唐謐那天無意問了她們殿一個男劍童:“哎,今天晚上你有事麽?”結果那男孩的臉“嗖”地就紅了,然後一整天都用一種閃躲的眼光偷偷瞄她,在看見唐謐距離他還有十丈遠時如看見老虎一樣拔腿就跑。

後來,唐謐很不解地問南宮香:“小香,我做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麽?”

南宮香猶豫地說:“唐謐,你不知道,咱們殿的男劍童都怕你和白芷薇。”“為什麽?我們對他們很兇麽?”唐謐一臉不解。

“那倒不是,但你們對張尉很兇啊。想必他們感同深受。”南宮香的眼神裏有同情。

唐謐不由在心中慨嘆:看來這一次重新作人,也終究沒有成為一枝人見人愛的鮮花啊。

而就在這個敏感時期,唐謐竟然收到了慕容斐的信。

事情發生在她們下午下課以後,唐謐一個人呆在屋子裏,有一只小鳥飛了進來,她一看,那不過麻雀大的小鳥竟然是慕容斐的魂獸雙頭鷹。只見那小東西雖然變小了,可是仍然精神得很,三下兩下跳到她面前,把一個小紙條吐到她手上。

唐謐展看來一看,只見上面寫著:

今日二更禦劍堂正殿門前有事相商。

唐謐猜不到慕容斐神秘兮兮地找她有什麽事,正巧這時候白芷薇回來,便告訴了她。白芷薇聽了一楞,伸手展開掌中一張小紙條說:“怪了,桓瀾約我今晚在浴池前的空地見。”

兩個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晚上便分頭去赴約。

禦劍堂門禁的時間是二更,一般這時,劍童們都已經回到苑中,所以正殿早已沒有一個人。唐謐到的時候,慕容斐已經站在那裏等著她,見她來了便招手示意她跟自己走。

“什麽事啊?”唐謐跟著他邊走邊問。禦劍堂正殿前是一個很大的演武場,此時慕容斐正領著她往演武場的一個角落走去。

“這次獅戲想請你和我合作。”慕容斐看著唐謐很客氣地說。

“獅戲?”唐謐不明白。

“再有一個月,就是墮天的壽誕,每年那時候在信土殿修習的劍童都要挑兩個最強的出來表演雙獅奪珠,說是表演其實就是比試。今年是我和桓瀾,可是獅子是兩個人才能舞的,所以,我還要找一個扮獅尾,這個人,哪個殿的都可以。”慕容斐解釋道。

“那為什麽找我啊?我的武功你又不是不知道。”唐謐不解地問。

這時候,他們已經走到了演武場的角落,唐謐看到地上放著二十來個短短的小木樁。

慕容斐指著那些小木樁說:“因為你合適啊,你看,咱們蜀山的獅戲是這樣比的。”話落,慕容斐一擡手,那二十來個短木樁就漂浮到了大約兩尺高的半空中。他一縱身,腳點在一塊浮木上,那浮木立時就往下一沈,於是他馬上躍向另一塊浮木,那前一塊不再受力,便停止了下沈。可是他新踏上的這一塊又要下沈,他只能再快速跳到另一塊上……

如此,慕容斐身形翻飛,把二十來塊浮木都走了一遍,才瀟灑地落回地上,再看一看那些半空中的浮木,每塊比最初大約也就下降了寸許。

慕容斐有些驕傲地看著自己的成果,說“到真正獅戲的時候,誰先搶到寶珠,或者先把對方逼得踩到已經落地的木樁上,誰就算贏了。”

“那你應該找輕功好的人當幫手啊,以我的輕功,一腳踩上去,這木樁就落地了。”唐謐更加不解。

慕容斐笑著搖搖頭,說:“光靠輕功的話,體力和內力消耗會很大,結果最後失敗的往往是因為步法錯亂,讓對方有了可乘之機。可是,咱們用淩波微步就不一樣,費力不大卻更加靈活輕巧。”

“原來如此。”唐謐恍然大悟,然後神秘地一笑,問:“你的對手,是桓瀾吧?”

“正是。”慕容斐淡然道。

唐謐搖搖頭,嘆道:“哎,你們兩個啊,真是棋逢對手,動歪腦筋都往一處去。告訴你,桓瀾今晚約了芷薇。”

慕容斐微微一笑,說:“難怪今日殿判和我倆說完,他也出去喚出了魂獸。那麽,唐謐,你願意麽?”

唐謐不語,心想要是芷薇也答應了桓瀾,我若也答應下來,這就是和她比試了。

慕容斐似乎看出了唐謐的心思,說:“難道你不好奇,你和她誰更好些?”

唐謐確實感覺到心裏忽然有一種躍躍欲試的沖動,把目光投向遠處的禦劍堂正殿。那雄偉的大殿在銀白色的月光下仿佛通身發著光,莊嚴神聖得難以描摹。她記得殿監穆顯曾經在她們進入禦劍堂的第一天站在那裏說,蜀山禦劍堂是天下少年精英齊齊匯聚的所在!

“好,我答應。”她說,目光仍停留在那月下生輝的古老建築上。

就在唐謐話落的瞬間,她指著大殿的門口驚得一時不能言語,慕容斐順著她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見一個身穿灰衣的人影一閃,便進入大殿,不見了!

10、情人節前夕的地下活動

慕容斐不太明白,為何唐謐見了那灰色身影之後會如此驚詫,不由問道:“怎麽了?可能是殿監有事去大殿吧。”

唐謐一時不知是否該把灰衣人的事告訴慕容斐,便搪塞說:“噢,我就是覺得這麽晚了他出現在那裏有些奇怪。慕容斐,咱們明天開始練習好麽?”慕容斐也沒多想,點頭答應,兩人便一同往回走,唐謐一直等到和他分開了,才調轉頭,飛快地跑回正殿。

她把門輕輕地推開一條縫,看見裏面漆黑一片,一點燈火也沒有,似乎已經沒人了,便推門悄悄走了進去。

禦劍堂的正殿坐南朝北,是一座雄渾簡潔的巨大建築,地上鋪著光可鑒人的黑石磚,雪白四壁上嵌著雕有鏤空菱花格子的烏木窗,此時月光透過窗格射進來,在地上投下一格一格明暗交替的光影。正殿內除了前後左右十二根支撐穹頂的烏木柱子,就再無其它,偌大的殿堂,空空蕩蕩,一目了然。因為此處是劍童們早會的地方,所以在南墻下砌了一個三尺高的漢白玉臺子,供殿監訓話之用。唐謐繞殿一周,沒有發現任何特別之處,便走到那個她從來沒踏足過的石臺上。

石臺上一樣空無一物,唐謐有些失望,低著頭,半搜索半無聊地從一塊磚跳到另一塊磚,忽然一塊磚上的一排小洞引起了她的註意,她蹲下去,仔細研究。

——那是一排大約只有三四寸長的小洞,確切來說並非圓形,而是扁圓,每個洞和螞蟻洞差不多大,兩頭的略大些。唐謐數了數,中間的小洞有二十個,再加上兩頭的稍稍大些的,一共是二十二個。她疑惑地想:這臺子上鑿這麽一排小洞有什麽用呢?要是有個針什麽的捅捅就好了。

一想到這裏,她腦中靈光忽現,從懷裏掏出那日殺妖蛇時得到的紅色水晶小梳。伸出手指一點,那小梳子正好有二十個小梳齒和左右兩個大一些的梳齒,她心中立時一緊,把那梳子叉向地上的一排小孔,結果梳齒嚴絲合縫地完全沒入石中,只留梳背露在外面。唐謐還來不及多想,便覺得腳下的大地震動,扭頭一看,石臺中間已經無聲無息地出現了一條通往地下的石階,分明就是一條地下通道的入口。

唐謐拔下梳子,快步走到那入口前,看到有燈光從下面射上來,一時猶豫到底該不該再下去一探究竟。她再看了看手中的小梳子,只見它在光下晶瑩透亮,上面嵌的珍珠瑩瑩生光,本來看上去應該是極美的,可能大概是心理作用吧,她卻覺得這東西有些詭異,心中不解:怎麽它會是打開這地道的鑰匙呢?

她趴在入口處側耳聽了一會兒,沒有聽到下面傳來任何聲音,便大起膽子,沿著臺階往下走去,感覺大約下了三、四十級臺階的樣子,便到了地下甬道,只見甬道兩邊每隔一段就在墻上嵌入一個螢石球,剛才在上面看到的燈光其實就是這些螢石發出的。她邁下最後一級臺階,忽然覺得背後有些異樣,一回頭,看見身後的臺階正在一節節退去……她忽然害怕起來,轉頭就想往回跑,卻來不及了,那石階轉瞬已經消失無蹤,只餘一面石壁矗立在她眼前。

唐謐一下子慌了!她趕忙四下裏尋找有沒有什麽機關,這才發現旁邊墻上也有一排和地上一樣的小洞,把梳子一插進去,通往地面的臺階又重現在她眼前。

唐謐此時才舒了一口氣,發覺身上已經細細密密地布了一層冷汗,不由嘲笑起自己來。人家冒險故事的主角都是一進入秘道什麽的就一往無前地往前狂沖,自己倒好,還沒怎樣便驚出一身冷汗,虧得從小便自詡膽大包天,卻不知是自己的膽量退化了,還是那些冒險故事的主角們都神經粗大得遠非常人。

好在唐謐現在已然百分百確定,自己無意中得到的這把小梳子肯定是來去這地道的鑰匙。她想了想,決定繼續往前探尋,可是走了很久卻連一條岔路都沒有發現,一直出現在腳下的只是綿延不斷的甬道,無論怎麽走,擡眼看去,眼前仍然只有無盡的隧道蜿蜒向前。

“無盡”這兩個字一出現在腦子裏,她心中突然一凜,才想到這地道很有可能是布下了術法,自己這麽走下去,大概永遠也走不到頭,最終只會力竭累死在這裏。她不由回頭,發現再看來路,竟然也如去路一般,同樣是沒有盡頭的甬道,一時之間,她感覺自己好像陷入了某種奇異的幻覺。

唐謐強迫自己深呼吸,慢慢鎮靜下來,閉上眼,想起閻殿判在講到幻術的時候說過,無論多厲害的幻術,都不過是對眼睛的迷惑,只要心靈不被羈絆住,就一定可以找到破解的方法。所以,你要相信,這世界上沒有任何沒有盡頭東西,沒有無盡的光明,卻也沒有無盡的黑暗。她這樣想著,閉著眼睛,向來時的方向出發,伸出手指,觸在冰冷的石壁上。

那石壁並不是很光滑,粗糙的肌理感透過指尖傳來,走著走著,她發覺其實每塊石頭的質地並不完全相同,有的似乎更平滑些,有的則更粗糙,只是這種差異很微小,如果不是此時閉著眼睛,根本察覺不出這種微妙的變化。

原來眼睛真的很容易被迷惑,真實的世界裏,一花一草都是不一樣的存在,可我們卻分辨不出。唐謐這樣想著,猛然發覺自己已經觸到了這幻象世界裏的真實,心中一動,把所有的心力集中向指尖。漸漸地,她的手指仿佛變成了最敏銳的昆蟲觸角,石塊表面微小的凹凸變化對她也猶如山峰與溝壑。她的頭腦似乎異常清明起來,那種在冥想中曾出現過的狀態再次降臨,她猛地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隧道,它明明還是原來的模樣,可是她卻從心裏明白,這次,她已經看到了完全不同的東西。

這一次,我看到了真正的隧道,它絕對不會沒有盡頭!唐謐堅定地邁步前行。

她發現每走一段,石壁上就會有一扇閉合的石門,石門上同樣會有一排小孔。她隨意挑了一兩扇門把小梳子插進去,發現那幾扇門都可以被打開。但是出於謹慎,她沒有走進任何一扇,只是沿著甬道一直往回。安靜的甬道中,只有她的腳步聲和伴著她腳步的回聲踢踢踏踏地在回響。

走啊走,隧道的盡頭還沒出現,唐謐幾乎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了。這時,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剛開始往隧道深處探尋的時候沒有聽見過自己腳步的回聲,而此刻這聲音聽起來怎麽好象身後正跟著一個人似的!

想到這裏,唐謐猛一回頭,居然看到身後站著個和她一模一樣的小姑娘,正沖著自己眨了眨眼睛,微微笑著。

唐謐嚇得一聲驚呼,直直瞪著那個猶如鏡中自己的小姑娘:“你是誰?”那小姑娘並不說話,只是把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唐謐發覺她似乎沒有敵意,便問:“你認識我麽?為什麽跟著我?”那小姑娘仍是不說話,又指了指唐謐手中的小梳子。

唐謐有些明白過來,問:“你就是我,對不對?”小姑娘搖了搖頭,一臉的無奈,終於開口說:“真是個遲鈍的家夥,我怎麽會被你呼喚出來呢?難道是巧合?”“我可沒呼喚你,是你自己跑出來嚇人的!”唐謐憤憤不平。“我是劍魂啊,那裏面的劍魂。”那小姑娘指著唐謐手中的小梳子。

“這是一把梳子啊?”唐謐更摸不著頭腦了。“曾經是一把劍來著,晶鐵劍。”那小姑娘一臉鄙夷的神色,不耐煩地說:“算了算了,不說了,你根本配不上我,剛才不知道怎麽了,我竟然可以聽見你心裏的召喚。你說好孤單啊,要是有人陪我一起走就好了,我就變成你的樣子陪你走嘍。哎,沒想到是這麽弱小的一個家夥,真失望。我走啦,以後不可能再見面了,除非你變得很厲害很厲害,再見!”“等等。”唐謐還想再問她幾句,她卻已經憑空消失了。

“餵,餵,再出來一下嘛。”唐謐對著梳子喊,可是什麽也沒有發生。

她無奈地把梳子揣回懷裏,繼續往回走,走著走著,遠遠看見來時的石壁矗立在了隧道的盡頭,正要加快腳步前行,一股似曾相識的寒意突然襲上心頭。危險,有什麽危險,趕快離開!直覺在提醒她。於是她加快腳步,沖出了地道。

第二天早會的時候,唐謐睡眼朦朧地站在那裏聽著禦劍堂殿監穆顯的例行訓話,不知不覺,竟然困到站著就睡著了。訓話結束時,張尉拉了拉她,說:“醒醒,昨天沒睡好麽?”唐謐打了個哈欠,答道:“嗯,很晚才睡。”“白芷薇也是一臉沒睡醒的樣子,你們都幹什麽去了?呵呵,今天連殿監大人也不是精神很好的樣子呢。”張尉打趣地說。

猛一醒神,唐謐瞟一眼正從石臺上走下來的穆顯,果然覺得他略帶倦意,心中一動,迎上去亮出一個天真無邪的招牌笑容:“殿監早。”穆顯點了點頭。

唐謐又道:“殿監看上去好像有些疲累,是不是太操心我們,所以晚上沒有睡好?”

穆顯看了看她,覺得這小丫頭一派純真,甚是可愛,便半真半假道:“確實沒睡好,你們少出亂子就能睡好了。”

“一定一定的。”唐謐笑著答完,蹦跳著跑開,雖然不太合理數,穆顯卻沒在意,含笑看著殿內的劍童紛紛散去,迎接著蜀山禦劍堂平靜的又一天。

蜀山的四月是一個非常特別的季節。

對於整個蜀山派來說,四月三十是蜀山派祖師爺的壽誕,準備天壽日的慶典便是一年一度的大事。雖然平日裏的蜀山安靜清幽,少有外人,但到了這時候,便知道了為什麽會叫蜀山派為天下第一門派。

原來蜀山開派百年以來,無數弟子或榮顯於廟堂或聞達於江湖,時至今日,各國的社稷重臣往往曾修習於蜀山,而江湖上很多名門大派的武功淵源也出自蜀山。故此,天壽日這天,上山拜祭的賓客眾多,而宴席中的獅戲便是酬賓娛客的重頭戲。

唐謐聽明白了以後,拖著發沈的腦袋想:原來一不留神,咱也進了這個世界的哈佛了,然後忽然想到什麽,問:“桓瀾,當初一發現這淩波微步的時候,你就已經謀劃著獅戲上用了吧?”

桓瀾點了點頭,說:“不過,正好你們也在,而且確實有些天分,否則光我一個人學了也沒用。”

“可惜,你的對手也學了,你也不見得有什麽優勢。”白芷薇毒舌。“要不,我幫你一把,拉拉慕容斐的後腿?”唐謐開玩笑道。“不用,棋逢對手才是人生樂事。”桓瀾很嚴肅地回答,根本沒聽出來那不過是一句玩笑。

唐謐覺得無趣,便轉了話題:“昨夜二更以後我看見一個灰衣人進入了正殿,沒看清面孔,但今日殿監大人面色疲憊,卻又不知為何。”“你的意思是,又要懷疑殿監大人了麽?”張尉問,他雖然敬畏殿監穆顯,從心底裏不希望穆顯會和什麽不好的事情有關。“

“嗯,暫時是這樣。當然,昨晚那人就算是殿監,也不能說那日幻海裏的灰衣人也是他。只是,若是殿監大人的話,那麽晚了去正殿幹什麽呢?還有,我發現了一個重大秘密,”唐謐說到這裏故意一頓,大眼睛閃了閃,“正殿的石臺下有一條地道。”桓瀾聽了,忍不住笑了:“我以為是什麽秘密,那個我也知道啊。那是通向禦劍堂地宮唯一的入口,將來你們便在裏面的劍室進行第二殿大試。”

唐謐一聽,覺得頗沒面子,問道:“那是誰都可以進去的麽?”“自然不是,只有殿監和掌門各有一把鑰匙。”桓瀾回答唐謐聽到這裏心裏打了個突,手不由按在了胸口下方,透過衣物可以摸到那裏有一個硬硬的東西,正是蜀山禦劍堂地宮的第三把鑰匙。

“唐謐,發什麽呆呢?”張尉把手伸到她眼前搖了搖。唐謐回過神,一時心思難定,不知道這事該不該和這幾個小孩子說,正巧擡眼對上桓瀾清冷的面孔,便搪塞說:“我在想,桓瀾,你怎麽沒邀請我當獅尾呢?”話落,她笑瞇瞇地看著桓瀾,等待著他尷尬的表情。

果然,桓瀾窘迫地說:“因、因為你武功比白芷薇差。”

說完,他找了個借口匆匆走了,直到遠離了那幾個人,才舒了口氣。

說實話,他也不明白為什麽,初遇這兩個小姑娘時,他便覺得她們有些讓人頭疼,特別是唐謐,他總覺得有些怕她。可自己為什麽會害怕一個小姑娘呢?

11、一株特別的彤管引發的特別的奇遇

對於禦劍堂的劍童們來說,四月的特殊之處在於,不知道哪一天,山中的彤管草便會轉紅了。此間風俗,紅色的彤管草是男女之間表達心意之物,而不知道從哪一年開始,蜀山劍童們中有了這樣一個迷信,若是把這年第一株變紅的彤管草送給心怡之人,必能有情人終成眷屬。

“所以,每年大家這時候這時候有事沒事都會越過青石階,到林子裏溜達溜達,看看能不能采到第一株變紅的彤管草。往年這時殿監大人也都是睜一支眼閉一支眼的,可是,都怪你們,今年是絕對監禁擅自走出結界了。”南宮香撅嘴埋怨。“怎麽怪到我們頭上來了?”白芷薇有些不滿,把手中的藥杵搗得當當響。“如今大家誰不知道你們捉赤峰四翼蛇不成,反倒被殿監捉回來的事啊。”南宮香繼續怨念。

唐謐本來想問這是誰傳的,轉念一想,可能那晚被秦嬤嬤拎著耳朵穿過禦劍堂的時候就盡人皆知了吧,便笑著說:“小香,不會是你想采這第一株轉紅的彤管草吧?”

南宮香臉一紅,說:“才不是,我可不信那一套。”

“真的麽?我還想說如果是的話,就幫你去采呢,我不怕受罰。”唐謐繼續逗她。“哎,我想送的那人喜歡的是咱們禦劍堂第一美女,我送了也沒用。”南宮香低著頭小聲說,手中的藥杵畫著惆悵的小圓圈。

唐謐自然知道南宮香這一定是在口是心非,心想:如果可能也許偶然碰巧我唐謐看到這第一株轉紅的彤管草,一定送給你。

“唐謐,藥磨得不夠碎。”殿判莫七傷的聲音橫插進來。

唐謐趕緊低頭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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